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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153~156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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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展·==

嬴政尚未進門,所以林阡也不知道自己心裏的吐槽又又又被當事人聽到了。

她只是有些好奇,眼前這個徐市到底是不是自己知道的那個徐福,於是便追問了幾句:“你是齊地瑯琊人嗎?”

徐市楞了下,點頭:“對,在下齊地瑯琊人士。谷豐侯知道在下?”

林阡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在心裏嘀咕道——

【我當然知道你啊,畢竟能騙得秦始皇給你好幾萬錢與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尋找仙山,還運氣好到遇上海島,跑去扶桑建了個國,這怎麽看都是一件相當了不得的事情啊,你都青史留名了好嗎?】

很多人對徐福的印象就只有帶著錢財與三千童男童女出海,以及疑似扶桑人祖宗這兩件事。

但事實上,徐福出海並非只有一次,他其實早在最後一次出海之前就已經在好幾年的時間內,騙得秦始皇為他多次出海尋找仙山神藥而耗費了數萬財物。

就連秦始皇的暴斃,細究起來都與徐福有那麽幾分說不清的關聯——

徐福為秦始皇尋找仙山神藥幾年後,許是秦始皇已經察覺到了不妥,而徐福也察覺到了秦始皇的情緒轉變,所以決定撈了最後一波就走,所以再次哄騙秦始皇,說是他們折騰幾年也沒能找到仙山是因為海上有大魚,他們需要帶上擅長射箭之人一起出海。

他自己倒是帶著人跑了,還運氣好流落到了日本。

秦始皇卻在這之後做了個夢,還恰巧夢到與海神搏鬥。

負責占蔔的官員解讀此夢的時候,說海神兇惡,需要將其射殺後才能迎來善良的神物。

然後……

秦始皇就真的帶著人去射神了。

但神沒找到,他輾轉多個地方後才遇到了一條大魚並將其射殺了。

也不知是終於意識到了自己被欺騙,還是奔忙多地太累,秦始皇在回程路過平原津就病了。

……

嬴政站在外面聽完林阡所有心音,只註意到了兩件事——

海外有一個可以建國的海島;以及自己的突然暴斃,與被騙、出海弒神兩件事有所關聯。

前者暫時沒精力去管。

後者……

嬴政摸了摸自己的劍柄,眼神晦暗難明。

……

騙了嬴政的方士很多,折騰出“坑儒”一事的盧生、侯生就是其中佼佼者。

但能騙這麽多年,甚至在坑儒事件發生後還能騙得嬴政資助其錢財出海尋找仙山的人,無疑只有徐福一人。

林阡只是出於對歷史人物的好奇多看他幾眼,倒是沒打算對徐福做點兒什麽。

畢竟徐福這一世既然沒有在剛見面的時候就被擁有讀心術的嬴政殺了,那就說明他之前沒想過欺騙嬴政,或者沒有騙到實質性的東西。

嬴政都沒對他如何,林阡自然不會插手。

所以林阡確認眼前這個徐市就是自己知道的徐福之後,除了多看幾眼便只提醒了一句:“只是僥幸聽過你的名字,希望你是有幾分真本事的,不要讓我失望才好。”

徐市連連應是:“在下必當竭盡全力。”

林阡便讓人拿出專門尋找的深色木板,準備和這群人講解一些簡單基礎的訊息,然後再讓他們開始為提取胺做準備。

卻不想這時聽得聲音:“陛下駕到——”

林阡猛地回頭,直接對上了嬴政意味深沈的眼睛。

她楞了下,而後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心裏的那些吐槽,瞬間轉頭看向了徐市。

嬴政也隨著林阡的動作,將視線落在了徐市身上。

被嬴政盯著,徐市當即全身一緊,整個人都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他膽子本來算不得很大,卻也算不得多小。

若不然也不敢跑來秦國,想要進入鹹陽宮在名聲不算很好的嬴政手底下混一口飯吃。

但在經過好幾年提取水銀的重覆勞動,期間還多次因為操作不當而導致水銀中毒,躺在床上難受很久、緩過來後還要繼續提取水銀的經歷後,徐市對嬴政的心理陰影那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大。

幾乎是一看到嬴政的臉,他就忍不住回想起過去提取水銀時的痛苦日子。

【秦王為何會在今日過來?難道谷豐侯讓我們研究的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我能不能退出?哪怕是再回去提取水銀也好啊。】

【秦王真的是太可怕了!】

顯然徐市已經被這幾年的生活折磨得對嬴政生出了恐懼之心,別說是騙人了,他現在只想要離嬴政遠一點兒,最好一輩子也不見面!

嬴政的手本已經放到了腰間配劍之上,如今聽得徐市心音,不由挑了挑眉。

他將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而後開口:“這便是寡人給你們的最後一次機會,若不能完成谷豐侯安排的任務,寡人將以欺君之罪將你們抓了砍頭。”

之前看在這幾個方士只想著進宮混口飯吃,而沒想過欺騙自己,他便沒有要了這些人的命。

如今看來……

到底還是對他們太仁慈了!

嬴政看向林阡:“看在你說他們有用的份兒上,寡人可以給他們一次機會。但若他們無法把握住機會,或者本就是毫無本事的繡花枕頭,你直接告訴寡人。”

掃了其他人一眼,嬴政眼神黑沈,“寡人覺著,那些墨家子弟必然比這群只會坑蒙拐騙之人更妥當。”

林阡聽懂嬴政言下之意,當即倒吸一口冷氣。

徐市幾人更是直接被嚇傻。

先是無法完成林阡的任務就要被秦王以欺君之罪砍頭,之後還有大名鼎鼎的墨家子弟等著接手,一群人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若是不能抓住這次機會就完了。

徐市幾人原本就沒想著敷衍林阡,如今更是卯足了勁兒要完成林阡的所有吩咐。

林阡註意到幾人神色,楞了一下,而後看向嬴政。

嬴政疑惑:“怎麽了?”

林阡猶豫了一下,直接在心裏問道:【你不殺徐市……是因為我嗎?】

嬴政頓了頓,也沒否認。

林阡心臟猛地一跳,咬牙道:“要不然,我還是想辦法去招攬其他方士吧?”

嬴政看了她一眼,眼底漫上些許笑意:“無事,寡人瞧著這幾個人就是廢物,必然無法完成你的要求,早殺晚殺都一樣!”

二人說得旁若無人,旁邊的聽眾徐市等人都快瘋了——

【你們討論這些事的時候能不能離我們遠點兒?!!!】

【完了,這谷豐侯要我們做的到底是什麽?】

【不管谷豐侯要讓我們做什麽,我都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我絕對不要死!】

林阡啞然:【萬一他們做成了呢?】

嬴政看了徐市一眼,無法想象自己怎麽會被這麽個看起來畏畏縮縮,毫無神仙氣度的人給騙了。

不過……

他不以為意道:“若真對我大秦有用,留著又何妨?”

張良這種據說刺殺過自己的人嬴政都留下了,若徐市真有用,他沒道理容不下一個騙子。

林阡楞了下,下意識點了點頭。

嬴政手上還有其他公務,見這幾個方士跟鵪鶉似的乖乖站在一旁,不會再搞幺蛾子了,這才與林阡道別,離開了這邊。

林阡站在原地,一直等著嬴政的背影消失後才回頭看向其他人。

她視線在其他人身上轉了一圈兒,而後落在徐市身上,意味深長地開口:“要知道之前也有幾個方士求見陛下,意圖哄騙陛下求仙問藥,誰知被陛下一眼就看穿了他們的想法,當場就被陛下殺了。你們幾個可要努力啊,不然……”

徐市:“……”

不知為什麽,總覺得自己被盯上了呢。

他壓下心頭的不安預感,已完全不敢再去想其他事情,只一心想要完成谷豐侯的任務。

……

林阡從最基礎的元素、分子等教起,等他們理解了這些東西,這才告訴他們自己想提取的東西是什麽,自己知道的提取氨與胺的方法,然後便將此事全權交給了幾人。

徐市等人從林阡說起元素、分子的時候便瞪大了眼睛,再聽她說起用其他東西制取另一種東西的方法時,一個個眼睛都亮得跟燈泡似的,看起來格外嚇人。

一群求仙問道的人下意識以為這是神仙法術,林阡解釋了幾遍,才讓他們終於相信了事實。

但這種與他們之前學過的“法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內容,很輕易就引起了一群方士的興趣,並吸引了他們的註意力。

之後甚至不需要林阡多督促,一群方士就全身心地沈迷在了實驗當中。

……

想到嬴政看向自己時,比之初見溫和了許多的眼神,林阡猶豫了一瞬,還是去找了嬴政。

嬴政見她過來,隨意指了下身邊的位置:“怎麽樣,那些方士可還有用?”

林阡含糊點頭:“目前不過開了個頭而已,暫時還不知道那群方士是否有用。但他們看起來還算有經驗,上手很快,所以我打算再看看他們表現再說。”

嬴政不覺得意外,轉而提到墨家子弟:“鉅子聽說寡人給你送去了一群方士,特意問寡人是否還需要派遣幾個墨家子弟過來幫忙。寡人並未替你做決定,你等會兒自己去找墨家鉅子商量。”

林阡楞了下,點頭應承下來。

嬴政見她沒有開口,便埋頭開始處理公務,沒有再開口。

林阡坐在旁邊有些尷尬,視線不由落在了嬴政身上。

看了一會兒,嬴政伸手拿起茶杯喝了口水,而後又繼續埋頭開始處理公務。

他忙起來的時候心無旁騖,看起來格外認真,也格外有魅力。

林阡正想著該如何告辭,便見嬴政突然皺了下眉,然後挺直脊背,斜倚在枕頭上放松了一下腿部,而後便將跪坐的姿勢換成了盤坐。

她突然回神,想起自己之前在主殿伺候的時候,每次回到偏殿都要用的熱水敷膝蓋的痛苦:“說陛下每天這樣跪坐或盤坐在榻上寫字,應該時常覺得腰酸腿疼,需要經常換姿勢?”

嬴政第一時間轉頭看向林阡:“怎麽,可是想到了什麽好東西?”

林阡點點頭:“倒還真有幾樣好東西,做起來也容易,只是不知道你們用得習不習慣。”

嬴政倒是很信任她拿出來的東西:“先做出來試試?”

林阡應下,起身道:“那我先去找鉅子幫忙做一套桌椅給你試試,順便再找鉅子幫忙燒制一些玻璃出來,做實驗可離不開玻璃。”

嬴政想了一下,問道:“玻璃?是你之前提到過的穿越三件套?”

林阡楞住,回憶半晌後尷尬地點頭:“你怎麽把這個稱呼也記了下來?不過確實是其中之一。”

頓了頓,她與嬴政告別,“那我先走了,等出了成果我再來找你。”

見嬴政點了點頭,林阡這才離開了主殿。

==·桌椅·==

鉅子見到林阡,便直接開口問道:“聽說陛下將關押在丹穴提取水銀的方士叫出來提煉胺了?那你還需要我派幾個墨家子弟的過去嗎?”

林阡倒也沒有直接拒絕:“如果對方有空的話,幫我做另一件事吧。”

墨家鉅子來了興趣:“又有什麽新東西了?”

林阡失笑:“論起來的話,是兩樣。一個是會讓人伏案書寫更舒服的桌椅,另一個則是那些方士們做實驗需要用到的各種玻璃用具。”

墨家鉅子好奇:“桌椅和玻璃?”

林阡點頭:“桌椅是木頭打造,你們順手就做了,倒是不需要費什麽功夫;倒是玻璃需要麻煩一點兒,可能會耽誤不少時間。”

說著,林阡直接遞過兩張白紙。

一張上面畫了桌椅板凳的圖樣與大致的尺寸,另一張上面則寫明了玻璃的燒制配方。

溫度倒是不成問題了——

在高爐被墨家鉅子建造出來之後,爐溫早就可以滿足玻璃的燒制需求。

又因為戰國時期本就出現過琉璃制品,所以墨家鉅子拿到兩張圖紙之後只是看了一眼便高興地應承了下來:“無論是這些桌椅和床,還是你說的玻璃,我們都可以很快就給你做出來。”

這對墨家鉅子而言並沒有什麽難度。

……

而事實上也是如此,幾乎是在林阡將桌椅板凳的圖紙交給墨家鉅子的第二天,他便直接命人來到少府的官署,告訴她桌椅板凳已經做好了。

林阡直接帶著林陌去了墨家工坊,剛進門不久,就看到空地上放著一整套的木制家具。

她有些驚喜地走過去,發現一群墨家子弟正說著這些東西應該如何改進的問題。聽他們的說法,好像是因為他們試坐過,發現有些尺寸還需要調節一下。

墨家鉅子一眼就看到了林阡:“谷豐侯快過來,你看這些桌椅和床是否與你要求的一致?”

林阡走過去坐下試了一下,發現確實有些微妙的不適。

她看向墨家鉅子:“這些桌椅的尺寸可以調整嗎?我坐起來不太舒服,椅子好像太高了一些。”

鉅子哈哈大笑:“這還不簡單?”

他直接讓人拿來工具,刷刷幾下便將椅子腿兒割了一截,之後又請林阡試了其他家具,又是幾次修改之後,墨家鉅子沒一會兒就將家具按照林阡的需求改好了。

林阡久違地嘗試到坐在桌椅上自由舒展腿部的感覺,臉上不禁露出了幾分笑容。

鉅子滿意地點頭:“我之前也坐下試過,發現確實比跪坐在墊子上更舒服,等會兒也打算按照你這圖紙給自家打造一套家具。”

林阡對此並不介意,不過……

“你在打造自家的家具之前,恐怕要按照陛下的身材先給他打造一套才行。”她笑了笑,“這一套家具我本是為陛下準備,改動之後便只能自己收著了,但陛下那一套可不能忘了。”

林阡在少府辦公的時間其實並不多,跪坐的時間也不算久,所以一直不曾想到要打造桌椅。

但嬴政幾乎每日都要跪坐,桌椅對他而言也算得上是必需品了?

鉅子一楞:“你原本是給陛下的?”

林阡點頭:“只是我對尺寸把控不足,所以在繪制圖紙的時候出了錯。”

鉅子倒是沒放在心上:“這些家具做起來也不難,一兩天就……”頓了頓,想到之後要做的家具是給陛下的,他有些遲疑起來,“但如果是要給陛下準備家具的話,這些桌椅與床榻……是不是太簡單了些?”

他看向林阡決定自留的家具,原本的滿意也生出了幾分挑剔:“是不是應該增加一些雕花?塗抹一些桐油?而且也應該增添一些抽屜之類的構造,增加實用性才行……”

林阡一開始還連連點頭,覺得墨家鉅子說得有理。

但越是聽,越是發現墨家鉅子簡直不像是在打造家具,而是想要花費許多時間來完成一件稀世珍寶一樣,整個人都有些懵了。

她看向鉅子:“我覺得還是先將陛下從不舒服的坐姿中解救出來,鉅子你覺得呢?”

鉅子一頓,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谷豐侯說的是。”

林阡幾乎要以為鉅子放棄了他的“藝術品”計劃,卻不想又聽他開口,“我們應該先給陛下打造一套簡單的家具讓陛下可以更舒服地處理政務,而後再花時間打造出一套更好的家具替換,這樣既可以讓陛下更早地換上這些讓人更舒服的家具,也不會委屈了陛下。”

林阡:“……”

她忍不住看了眼自己那套家具。

鉅子發現了林阡的小動作,不由大笑起來:“谷豐侯放心,我今日請你過來只是想看看這些家具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先將合適的尺寸找好,然後我再親自為你打造出一套全新的家具,這一套就放在工坊供其他人學習就好,畢竟好些人都用過了這些家具。”

林阡好笑:“倒也不必如此。”

鉅子趕緊搖頭:“這套家具也太素凈了,真要擡進宮裏擺著就太突兀了,不好。”

林阡一聽這個原因,這才沒有再推遲。

之後沒幾天,墨家鉅子帶著空閑的墨家子弟加班加點地將嬴政與林阡二人的家具打造好,找林阡過來看過之後,便直接讓人送進了宮裏。

這兩套家具除刷了一遍桐油外,再無其他裝飾,看起來相當簡單。

但嬴政在用過之後便立刻喜歡上了。

再加上林阡讓人用棉花做了幾個靠枕、坐墊,自己留了一份,剩下的便交給了嬴政——

她本想為林陌也做一份,誰知林陌自己手巧,根本不需要找人幫忙,自己就拿起針線給自己做了一整套的坐墊、靠枕與枕頭,就等著墨家那邊將家具送來,馬上就能用上了。

嬴政拿到坐墊與靠枕之後,處理公務都變成了一種享受。

他不但立刻將矮榻與矮幾全部替換,還想著不能虧待了文武大臣,直接讓鉅子再打造一些椅子將文武百官上朝之時的坐墊全換了。

於是沒幾天,所有大臣上朝的時候就發現,議事大殿中竟擺了一把把的椅子。

他們尚在遲疑的時候,親自參與了打造椅子的墨家鉅子便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還特別悠閑地翹起了二郎腿。

其他官員見狀,不由問了幾句,得知這是陛下體恤他們,特意命墨家子弟打造的後,紛紛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不一會兒,他們便體會到了椅子的好處。

原本跪坐或盤坐久了會覺得膝蓋疼,如今換成了椅子可沒有了這樣的煩惱。

文武大臣立刻就愛上了這種椅子。

後來被嬴政叫去議事,發現他寢殿內的家具幾乎全換了一遍,心裏更是蠢蠢欲動地想要跟風。

他們找到墨家鉅子,卻得知對方沒空。

但鉅子在征求了林阡的同意後,將她當初繪制的圖紙交給了他們。

於是很快,鹹陽城內又開始風靡打造桌椅。

大多貴族家中都養了木匠,官員家中卻並非如此,而且也並非每一個官員家中都栽種了樹林,所以很快,鹹陽城內的木匠便開始炙手可熱起來。

與之一起的,還有木材的暢銷。

鹹陽百姓可借此賺了不少錢。

==·出宮·==

劉季之前在公子高面前“獻策”一事一直被他記在心裏,但過去這麽久也沒人找自己,劉季便知道對方要嘛根本沒采用自己的計策,要嘛就是自己的計策根本無用。

他完全不曾想過事情的嚴重性,仍舊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在學宮學習秦律。

直到這日,蕭何回到幾兄弟住處後,說起了幾位成年公子全被嬴政踢出了繼承人選之列的消息。

劉季驚嘆:“我們這位陛下可真是殺伐果斷,成年公子好幾個,也並非真就爛泥扶不上墻了,他竟然說踢出繼承人選之列就踢了,半點兒機會沒給他們留。”

蕭何失笑:“陛下眼光卓絕,只怕少有能入他眼的繼承人。”

劉季讚同地點頭:“確實如此。我上次不是和你們說起,城外煤礦多出了好些奇怪的機器,竟然可以不需要人畜幫忙就能將礦井裏面的積水提出來嗎?我不曾與你們說起,那日我回城的時候,其實還遇到了幾位公子從鹹陽之外的地方回來。”

“當時我正排在某位公子的馬車後面,還聽他與自己心腹說起什麽‘讓父皇失望’、“父皇不會給我機會了”一類的話。我當時還覺得奇怪呢,如今想來,他應該說的就是被踢出繼承人人選這事兒了吧?”

“嘿嘿,沒想到我竟然還是幾兄弟當中第一個知道這消息的人。”

蕭何不理劉季,急切追問:“鹹陽之外的地方?”

他到底官職不高,還沒資格上朝,所以只知道幾位成年的公子全被陛下厭棄了,卻並不知道其中詳情,更不可能知道他們到底為何被踢出了繼承人選之列。

這種隱秘,其他官員也不可能告訴他。

蕭何會知道幾位公子失去了繼承可能,還是因為他最近被調到了九卿之一的奉常手下忙活幾位成年公子的婚事,聽到了不少其他官員的閑談——

因為成婚的公子有好幾個,奉常手下人手不足,所以各部門的底層官吏都被調了不少過去。

劉季不知緣由,只是點頭:“對啊,當時是好幾個公子一起回來的。”

蕭何心臟猛地一跳:“你當時沒有亂來吧?”

“亂來?”劉季頓住,“我覺著能遇到公子必然是老天給老子的一個機會,所以當時和那位公子胡咧咧了幾句。應該,不算胡來吧?”

蕭何瞪眼:“你都胡咧咧了些什麽?”

劉季見蕭何神色不對,態度不由鄭重起來:“也沒說什麽,我只是看他可憐,就給他出了個去找谷豐侯求情的主意。”

蕭何不敢置信:“你知道谷豐侯在朝中到底是什麽地位嗎?”

劉季楞住:“不就一個女人……”

眼看蕭何神色愈發難看,劉季也不由緊張起來,“難道我說錯了?”

蕭何頭痛:“你知道水泥是誰拿出來的嗎?你知道提水機的圖紙出自何人之手?你知道之前火熱的茶葉與最近受人追捧的桌椅又是誰拿出來的?就算這些你都不知道,土豆玉米紅薯這些糧食是誰拿出來的,你也不知道?”

劉季表情訕訕:“難道不是陛下為了名正言順給自己女人爵位,所以才將旁人的功勞給了……”

蕭何死死地盯著劉季,成功讓其閉上了嘴巴。

好一會兒後,他長嘆一聲:“你輕視女人這性子真該改改了,當初在沛縣你沒能當上官吏,反倒好些你瞧不上的女子得到了機會一事,還沒讓你醒悟過來嗎?”

劉季眼神閃了閃,仍有些不以為然。

蕭何無奈:“我最近為幾位公子的婚事忙碌,到時候會打聽一下具體情況,你最近且小心吧。”

劉季茫然:“事情都過去好幾個月了,難道那位公子還會來找我?”

蕭何擔心劉季亂來,解釋道:“陛下對這幾位公子格外不滿,為了杜絕他們的希望,決定讓他們趕緊成家,離開鹹陽宮後除了房屋與聘禮嫁妝,以及尋常宗室的些許俸祿,陛下將再不會給予幾位公子額外的錢財。”

劉季眨了眨眼,一時沒明白蕭何的意思。

蕭何不得不說得明白:“若那位公子不曾采取你的建議還好,若他采取了你的建議卻還是落得如今這步田地,到時候生活不如往日優渥,難免有所遷怒。”

劉季:“!!!”

幾位公子的婚事與林阡沒什麽關系,一則她只是後妃而不是皇後,並不需要為幾位公子的婚事忙碌,何況幾位公子的後妃都還在世,更不需要她做什麽;二則她作為少府只需要為嬴政負責,除了偶爾需要她拿一些東西的時候,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也因為此事與她幾乎毫無關系,所以林阡楞是一直到了幾位公子當中最年長的公子將閭都快要成婚了,這才想起此事。

雖然她不需要為幾位公子的婚事操勞,但無論是從後妃還是朝臣的角度,為這對新人準備一份新婚賀禮卻是非常有必要的。

也是在這時候,林阡才問了林陌:“這幾位公子都是定的哪家姑娘?”

林陌不敢置信地看著林阡:“阡娘你這日子也過得太糊塗了吧?怎麽幾位公子的婚事都要開始了,你都不知道他們要娶誰?”

林阡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這段時間太忙了,沒註意。”

林陌雖然無語,還是將幾位公子的妻子都告訴了她:“說來陛下也是真的信任王翦老將軍與李丞相、馮丞相三人,這次陛下直接定下了七位公子的婚事,但幾乎每一位公子的妻子都出自這三位重臣的後代。公子將閭兩兄弟的妻子一位是王將軍的孫女,公子扶蘇妻子的嫡親妹妹,一位是李丞相的長女;剩下五位公子,兩位公子的妻子都定下了李丞相的女兒,兩位定下了馮丞相的女兒,還有一位定下了馮丞相兄弟馮劫的女兒。”

林阡聽完,不由驚訝地長大了嘴:“全部出自這三家的姑娘?”

林陌點頭:“也就是阡娘你沒註意,聽說前段時間陛下定下幾位公子婚事人選之後,好些官員都跑去這三家道喜過呢。”

林阡緩了下,才擡頭看向林陌:“我單知道李斯……”

她頓了頓,將溜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細想之後就明白,此事並不算奇怪——

一則史記·李斯列傳當中便曾記載過,李斯的所有兒子都娶的是秦始皇的女兒,而他的女兒也全都嫁給了秦始皇的兒子;二來扶蘇既然已經娶了王翦的孫女,為了不讓他與其他公子之間的地位有所差別,嬴政必然會給其他公子也挑選家世相當的妻子。

但即便如此……

也沒必要就逮著這三家的女兒薅吧?

林阡有些無語。

可轉念一想,每一對新人的家世身份都完全一樣,那她這個需要送禮的人反倒簡單了——

只需要準備七份相同的禮物,到時候當做賀禮送出去就好了。

而什麽禮物可以一送送七份還可以不重樣,同時也不會讓人覺得自己敷衍呢?

林阡想到了瓷器。

說起來瓷器的出現其實要比很多人想象中的要早得多,只是這時候的瓷器因為瓷窯的溫度不夠,以及沒有上釉這個步驟等等原因,做出來的瓷器除了外表比陶器看起來要光滑一些,便再無任何差別。

偏偏陶器的原材料要比瓷器更容易尋找,所以這時候的百姓完全沒有改良瓷器技藝的想法。

但這不是,墨家鉅子已經知道如何提到窯爐溫度了嗎?

林阡直接找到墨家鉅子,提出想要找他幫忙燒制瓷器的想法。

墨家鉅子果然不理解:“燒制瓷器倒不是不可以,但這玩意兒與陶器好像沒什麽差別,瓷泥還並不容易尋找,你非要燒制瓷器幹什麽?”

林阡趕緊解釋:“我說的瓷器與現在的瓷器可完全不一樣。”

墨家鉅子不信:“在下又不是沒燒過瓷器。”

林阡解釋:“你印象中的瓷器與陶器沒有太大差別,我說的瓷器……額……”

現代的陶器與瓷器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她頓了頓,改口道,“我說的瓷器與你印象中的陶器卻幾乎稱得上是天壤之別。若是瓷器按照我說的方法燒制好了,必然可以贏得所有人的喜歡。”

墨家鉅子半信半疑,但出於對林阡的信任,他還是按照她的要求命人找來了瓷泥。

而後,他帶著幾個擅長燒制陶瓷的墨家子弟在林阡的指導下開始練泥、制胚、陰幹、上釉等幾個工序,最後楞是在公子將閭婚禮的前幾天將瓷器送進了窯爐當中。

……

林阡特意問過幾位新娘的喜好,一共請墨家鉅子幫忙燒制了足足八套瓷器——

一整套瓷器包括碗碟杯瓶,足足上百件瓷器。

每一套瓷器都采用同一套相似卻並不完全相同的花紋,花紋又全都是由林阡負責設計,再由墨家鉅子燒制而成。

因為條件有限,燒制出來的瓷器都是青瓷。

但成品出來後,那種白底青紋所帶來的驚艷感,連見多識廣的墨家鉅子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真的太美了!

林阡原本還擔心人家結婚,她送一套瓷器當新婚賀禮會不會顯得太寒酸,但看了墨家鉅子的樣子,林阡一下就放心了。

她特意找來一個箱子,在裏面填充上足夠的棉花後,才將所有的瓷器都放了進去。

等到公子將閭成婚這日,林阡命人將禮物擡去了趙夫人的宮殿。

……

這場婚禮辦得相當盛大,與扶蘇當初成婚也沒有太大差別。

但可能是因為已經經歷過了一次,林阡在公子將閭成婚的時候倒是沒有太多感覺,她比較在意的,反倒是這次難得出現了的趙夫人。

與林阡見過的每一個女性都不同,這位趙夫人雖然同樣貌美,但她從眉眼到唇角再到一舉一動都給人以一種漠然的無悲無喜之感,即便今日是她兒子的婚禮,她的臉上也看不出半分喜色。

林阡不曾想過,這位趙夫人竟是這般女子。

趙夫人在林阡落座之後看了她一眼,輕輕沖著她點了下頭,說了一句:“你送的禮物很漂亮,我與將閭都很喜歡。”

而後,趙夫人便移開視線不再多發一言。

林阡被楞了下,說了句“你們喜歡就好”,便也移開了視線。

總覺得這樣的人多看她一眼,都是對她的打擾。

不久,婚禮正式開始。

……

整個婚禮過程與扶蘇當年成婚沒有兩樣,林阡作為旁觀者幾乎只需要坐在旁邊從婚禮開始坐到婚禮結束,然後便可以離開了。

林阡本以為,這次與上次不會有任何差別。

直到新人行禮之後,嬴政看著面前一對新人,突然看著將閭開口說道:“今日你們夫妻新婚燕爾,寡人也不知該送上何等賀禮。思來想去都覺得再多財物似乎也並不如讓你享受母子天倫之樂更為合適。”

==·出巡·==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震驚又錯愕地看向嬴政。

林阡更是滿眼的不敢置信。

嬴政看了她一眼,斂下眼瞼,再開口道:“如此,寡人便特許你可以在征求你母親同意之後,將其從鹹陽宮中接出去與你們夫妻一起生活。”

話音剛落,那個林阡眼中淡定到了極點,仿佛世上所有事情都不能讓其動容的趙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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